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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彭长宜一个好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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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京海也论述了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曹南和吕华也分别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舒晴注意到,他们没有一句话涉及到上边的政策,也都是按照彭长宜的思路展开的话题,没有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把责任推给政策。这一点,出乎舒晴的意料。

    其实,在开始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想有可能彭长宜会将这一切归于政策,归于上级的决定,但是他没有,他的同僚们也没有,这就说明他们是讲政治讲原则的人。对这个问题是经过无数次深思熟虑过的,肯定也和自己一样,有过同样的困惑,这种困惑他们不可能像她一样说出来,他们不敢说,甚至不敢跟同僚们讨论,更不敢跟上级讨论了。她真切地感到了基层同志的伟大。想到这里,她由衷地说道:

    “你们真是太了不起了。”

    彭长宜笑了,看着她说:“刚才还对我们持怀疑的态度,现在又觉着我们了不起了?”

    舒晴怪嗔地看了彭长宜一眼,申辩道:“我没有对你们持怀疑态度。”

    “不是对我们,是对我们的工作持怀疑态度。”彭长宜纠正她的用词。

    舒晴不好意思地说道:“也不是,只是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点疑虑,就拿出来向彭书记请教了,怎么能说是怀疑呢?”

    彭长宜知道舒晴说的是真心话,就不想继续为难她,转了个话题,说道:“我听吕秘书长说你上午找我着,有什么事吗?”

    听彭长宜这样一说,曹南和寇京海知趣地走了出去,随后,吕华也拿起水壶,佯装去要水,也走了出去。显然,他们是回避。

    舒晴一看,大家都走了出去,就说道:“哦,是这样,妇联徐主席找到我,想让我给女同胞们讲讲课,我因为不太了解市情,不知该讲什么好,就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是否有这个必要。”

    彭长宜感觉舒晴是个谦虚的女孩子,她没有因为自己身居高位而看不起人,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学识而高高在上。就问道:“给女同胞们讲课?”

    “是的。”舒晴回答。

    彭长宜说道:“首先要明确给哪个层面上的女同胞讲课。是女干部,还是全市所有的妇女,还是女家属?”

    “女家属?”舒晴不解地问道。

    “是的,女家属就是目前干部们的女性家属们。”彭长宜解释着说:“不瞒你说,我在没离婚前,就一直有这么一个想法,就是想能不能给女家属们讲讲课,讲讲怎样当好领导干部的家属,后来,唯恐这个话题遭到女权拥趸者们的轰炸,所以,一直没有付诸实践。而且那个时候我人在三源,即便是三源搞这样的活动,我当时的家属也不可能到三源去听课,如果我家属不去听课,那么搞这个活动就对我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舒晴问道:“你当时的家属为什么不可能去三源听课?”

    彭长宜说:“因为我不可能把她拘到三源,再说,路这么远,孩子还要上学,如果因为这个我家属这么兴师动众地去三源听课,我反而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反正种种原因吧,这个念头也就从脑中一闪而过了。”

    舒晴笑了,她说道:“看来,彭书记有这个想法也的确是想有的放矢。”

    彭长宜也笑了一下,他看着舒晴笑着露出的洁白牙齿,感觉她能完全理解自己的意图,不然她不会笑得这么会心,就说道:“不瞒你说,我的确有私心。那个时候,我就从我的家庭中,看出了问题。领导家属,是领导干部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道防线筑牢固了,领导的安全系数就会高,就会少给领导找好多不必要的麻烦。我给你讲一个发生在我身上的真实例子,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而且目前我们已经离婚了,再说这些就更不好了。”

    舒晴收住笑,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我保证。”

    彭长宜接着说道:“还是在我刚到三源的时候,当决定整顿矿山后,三源那些矿主们就开始钻到我家来了,我家属没有告诉我,就收下了礼物,当然还有现金。这期间我不说天天也差不多总是往家里打电话,但是我家属没有告诉过我,等我回来后,发现了这些礼物还有大量现金,才知道有人来我家了。幸好我家属记下了这些送礼的人名单。尽管后来这些礼物包括现金我以一种极其特殊的方式退了回去,但还是伤了一批人,无形中就把我置于这些人的对立面上来了……”

    舒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什么是极其特殊方式退礼?”

    “特殊方式就是非正常的方式。”彭长宜说道:“我没有建廉洁账户,也没有把这些东西充公上交。你不是有钱送礼吗?那就送吧,你送多少,我就收多少,然后,一笔不拉地我都捐给了养老院,学校,包括单个资助贫困生。”

    “哦?”舒晴感兴趣地看着他。

    彭长宜又说道:“当然,我不是以我彭长宜的名义捐助的,如果那样的话,别人说我是沽名钓誉我是一点撤都没有,我做得比较实在,我是以送礼人的名义捐助的,知情范围只有秘书和秘书长两个人,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这样,既保住了送礼人的面子,也保住了我自己的清白。”

    “这个办法好,看来,如果想退礼,是怎么都能退回去的,关键在于你是不是真心想退?”舒晴说道。

    “有点道理,但不完全。”彭长宜说道:“不过首先声明,我彭长宜这么多年也不是绝对的一清二白,事实上别说我,就是任何人都做不到那么一清二白,但最起码这种时候的钱财我是一点都不敢沾的。我私下就跟个别人说过,我说,我很在乎这个小芝麻官,别看官不大,却是我们家祖宗八辈的坟上冒青烟的结果,所以,我很珍惜这个乌纱帽,说白了就是有官瘾,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欲弄丢了它,我说还指着这顶乌纱帽过活呢,想把这个官当得长久一些。你今天给我送礼,我就认为你没按好心,就是想买我这顶官帽子,对于爱官如命的我来说,这就跟要我命差不多,你说,对这样的人送的礼,我能要吗?不但不能要,还会把你当做仇敌。”

    彭长宜说的很真诚,没有半点的矫情和炫耀:“所以,话还是回到开头我说的那层意思,假如当初我家属打电话告诉我,我就会及时教给她怎么做,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热心捐助’的好心人了。我家属不告诉我的心思我也明白,肯定是舍不得退回去,再有,面对这些送礼的人她也是估量不足。人家既然想送,就会想尽办法让你收下,就不会把礼物带回去。尽管我家属有私心,但她还是用心记下了送礼人的姓名单位,因为她必须对我要有个交代,不然,我就真的没办法以这些人的名义捐赠了。当然,我在后来就给她补上了这一课,给她讲了怎样拒绝他们。其实,作为领导人的家属,要比领导者本人拒礼更有理由,真的。”

    说道这里,彭长宜加重了语气:“只要把家门关严就会少许多麻烦的。所以,如果要是你能给家属们讲讲这样的课,我想会对每个干部的仕途大有好处的。还有,光自己做到拒礼还不行,还要从孩子、从家庭利益这个角度去规劝自己的丈夫,要时刻敲警钟,千万不能对这些买你官帽子的人大开方便之门,那样的话,就真的完了。去年被最高人民检察院批捕的徐炳松,在事后写过一篇忏悔录,他说:像我们这些当官的,也得到巨大好处,老伴、儿子、儿媳,全家都有较好的工作,收入不菲,尽管组织上规定的待遇并不高,但实际上住房、坐车、医疗、吃饭及其他活动交往等等,绝大多数人是达不到的。组织和人民给予我们的确实很多很多。但不容置疑,我确实在贪……被捕后,顷刻之间,我的一切全然发生了改变,巨大的落差使我思绪万千,痛苦异常,我想起了过去创业的艰辛,岁月的磨难……等等,说真的,他的话对我有非常的触动,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我有时就是这么想的,所不同的是,他是监狱里反省时想到的,我却是在自由空间里这样想的。我的一位老领导常告诫我说,细水长流,不用说别的,就是职务上的一些实惠就够我们享受的了,要是再贪的话真的就是不知足,就是找死了。但光是领导个人有这样的认识还不行,对家属也要经常这样教育,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少犯错误,才能真正做到警钟长鸣,所以我说你应该给这些干部家属讲讲课,就讲怎么当好领导的后盾,当然不光包括拒腐,也包括支持、理解丈夫们的工作等等。”

    彭长宜自己都奇怪,面对舒晴,他居然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是卖弄,还是自我标榜?他说不清了。以前,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过自己,但不知为什么,在舒晴面前居然自我标榜了这么多?难道,就因为她是从象牙塔里来的?还是他相信她能客观正确地对待自己所谓的这些“自我标榜”?

    舒晴听完彭长宜这番话,她并没有感到彭长宜是在自我标榜,反而心存感动,因为她相信,今天彭长宜的这番话不是随便对任何人都能讲的。至少他对同僚不能讲,怕被同僚们异化;他对上级领导也不能讲,有卖弄之嫌;他更不能跟朋友讲,这样会让朋友有想法甚至离他远去的。但他跟自己讲了,说明自己是有别于他的那些同僚、领导和朋友的,说明,她是他信任的。这让彭长宜这个市委书记不但因为说了实话而减损,反而让舒晴觉得他更加的了不起,更加的真实,尽管这只是彭长宜全的冰山一角,但她相信这一角是立体的、真实的。

    孟客曾经跟她说过,说彭长宜完全是自己干出来的,他是领导的救火队员,哪里有险情,领导首先想到的就是他。所以,他基层工作比孟客更有经验,并且应该有独门功夫。

    舒晴的确想学到真正的基层工作经验,也带着对彭长宜那么一点的好奇才谢绝了孟客的邀请,主动要求来亢州挂职的。

    来了几天后,她就感到了基层同志们的艰辛和不易,就拿计划生育来说吧,他们不但是国策的宣传员,还是战斗员,亲临计划生育第一线,面对面地和计划生育户打交道,外地就有计生办主任被伤害甚至是被杀死的事例。

    对于基层干部来说,最难的不是工作,而是在执行一些国家政策和贯彻一些法律法规时候,跟基层现实发生碰撞的时候的迷茫和无奈,甚至是痛苦,这种碰撞有时让他们无所适从,一面是国家政策,有的只是一些条例规定,一方面却是生养他们的父老乡亲,他们既要忍受乡亲们的不理解,又要把工作做下去,那种碰撞有的时候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有许多问题都是无解的。怎么办,工作还得做,乡亲们也不能伤太深,这个时候,独到的工作方法就显得尤为重要,也是弥足珍贵。他们就是基层工作的创新者、缔造者。

    她从彭长宜刚才的话里,感觉到了夫妻离析的原因的确有职务带来的影响,这种影响不光是基层,就是在省里领导中也是存在的,只是不像基层的同志这么明显这么突出而已,因为领导层次越高,这种家庭问题就越隐秘,而且夫妻矛盾也不像基层这么尖锐,县级领导的家属可以离婚,但是到了市里甚至省里,这种情况就会很少很少,除非是领导自己主动提出来离婚,不然,对方是不会提出这个问题的。因为乌纱帽的分量也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她说道:“如果要是这样的话,我要好好做做功课,讲课内容要贴近实际,还要跟妇联主席商量一下这个选题,再有,彭书记可以多加指教,我怎么才能讲好这一课。”

    彭长宜笑了,说道:“你可以让妇联搞针对干部和干部的家属搞一个问卷调查。这个问卷调查可以无记名,这样大家敢对你说真话,问问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怎么做才能对方真正需要的。另外对拒腐这个问题怎么看?也就是怎么才能真正做到拒腐。这也和你上次宣讲的内容搭上关系了。”

    舒晴点点头,说道:“还有什么?”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这只是一个宏观的想法,具体都有什么你在跟妇联去商量,我觉得搞这个问卷调查很有必要,正好你管着这一块,可以去做。”

    舒晴说:“我这个问题可以是双向的,领导家属和领导都可以参与。”

    “完全可以。”彭长宜说道:“其实,有针对性的讲,比海阔天空要强上百倍,我看,你们这个问卷可以分A、B卷,也就是你说的领导和领导家属,分别回答。”

    彭长宜的话立刻和舒晴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一拍手说道:“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谢谢彭书记。”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还要感谢你呐,你要是真的能给家属们上好这堂课,就是对亢州一个重大的贡献,因为,只要干部们得到了家属们的理解和支持,他们就会踏实地工作,心无旁骛,这个工作不好做,别看没有指标约束,要想做好非常不易。”

    舒晴说:“我有一种感觉,家属们的支持固然重要,但是干部们本身也有问题,为什么这么多家属抱怨,想必是干部们在跟家属们的沟通上,不是很及时,甚至有大男子主义的思想。”

    彭长宜一听,就冲她竖起了大拇哥,说道:“你说得太对了,没想到你身居高位,居然能察出这一点,太伟大了。”

    舒晴笑了,说道:“是不是彭书记曾经有过这样的思想?”

    “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来,我敬你。”彭长宜说着,就端起酒杯敬舒晴。

    尽管彭长宜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舒晴知道了答案,她没有坚持要他的答案,而是笑笑端起水杯。

    彭长宜说道:“不行,改酒。”

    舒晴连忙说道:“我不能喝。”

    彭长宜说:“你知道下来挂职的首要任务是什么吗?”

    “什么?”

    “跟基层的同志打成一片。怎么打成一片?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跟他们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刚才他们几个不好意思要求你那样做,我也不好意思要求你非得喝酒,但是,融入基层的第一步离不开酒,你倒上,我还有话说。”

    舒晴面露难色。

    彭长宜见她不倒酒,就拿过酒瓶,晃了晃,是空瓶,他立刻冲外嚷道:“老曹,老曹——”

    曹南、寇京海和吕华立刻推门而进。

    彭长宜举着空瓶说道:“老曹,开发区就这么待客的吗?舒教授,不舒书记说不喝你们就不给倒酒了吗?太没诚意了,还让我们来作陪,没劲。”

    寇京海一听,赶紧出去要酒。

    曹南笑着说:“舒书记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又是省里的领导,她不喝,我们哪好意思呀——”

    彭长宜说:“哦,早知道这酒还可以这么喝,我也不喝了。”说着,背过身去,脸冲着墙,后背冲着他们。

    正说着,寇京海手里拿着一瓶酒进来了,他说道:“彭书记,您看这酒怎么喝……”

    彭长宜冲着后面的他们一挥手,说道“别问我,我的酒都喝了,我刚才兴起,想敬舒书记酒,结果瓶子是空的,你们看着办。”

    寇京海一看,小声说道:“得,舒书记,我今天要冒犯您一次了,这酒,怎么也得喝点,没看吗,又耍了……”

    “什么叫我耍?”彭长宜听见后转过身来,说道:“舒书记要给咱们做一项重要工作,这个工作是不能用指标和数字来衡量的,但却对于每一个干部都是有益无害,而且意义深远,本来我是非常激动,想提前感谢一下舒书记,我只能用酒感谢,哪知你们开发区关键时刻掉链子。”

    寇京海一听,急忙端过舒晴面前的酒杯,刚要倒,就听彭长宜说道:

    “等等。”

    寇京海一听,赶紧住了手,故意无辜地看着彭长宜。

    彭长宜说:“你先说好了再倒,这酒你一旦倒上,她不喝你就得喝。”

    寇京海知道彭长宜这是有意在给舒晴施加压力,用的是激将法,就故意说道:“那我就换个大杯倒。”

    “为什么?”

    “因为我也看中了,这酒怎么也是我喝,我索性就喝到底,换大杯。”

    果然,舒晴拦住了他,说道:“寇主任,还是用小杯吧。”

    寇京海故意说道:“我们大老爷们不喜欢小杯。”

    “又不是让你喝。”

    “不让我喝让谁喝?某些人就会欺负我,每次我不爬着出去有些人就不甘心。”说着,又要往大杯里倒。

    舒晴感觉夺过那只大杯,握在手里。

    彭长宜故意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跟吕华说:“看见了吧,这酒连倒都倒不下去。寇主任,你慢慢倒着,我先眯一会。”说着,故意靠在椅子上眯缝起眼睛。

    寇京海一听,赶紧说道:“舒书记,把杯给我吧。你要是心疼我老寇,我就往小杯里倒。”

    舒晴点点头,拿过小杯。寇京海乘机倒瞒了一小杯酒酒。

    彭长宜斜着眼,看着他倒满酒后,及时地睁开眼说道:“舒书记,你来好几天了,我也忙,没时间照顾你,这杯酒算是给你赔礼了。”说着,就端起酒杯,冲着舒晴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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