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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他乡明月亦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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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冠奇见彭长宜不说话,就又说道:“我尤其喜欢她的爱憎分明,这一点,对于我来说就是极品。我相信,随着交往的加深,她的身上肯定还有我没有发现的更加美好的东西。”

    彭长宜看了他一眼,只见吴冠奇目视前方,眼睛里居然有了一种向往,他有些好笑,说道:“醒醒,醒醒,我该下车了,这样吧,我先预祝你成功,也预祝你碰得头破血流。”彭长宜说着,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那天,羿楠说到做到,她果然没有坐吴冠奇的车回来,而是坐公交车回来的。

    第二天,彭长宜给羿楠打电话,向她询问黑云的情况,羿楠告诉他,黑云自从回到锦安后,精神一直都不好,就像是受到了刺激,神情恍惚不说,总是一惊一乍的,有时会突然蹦出“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的。她的父母说过两天要去北京给她看病,但是黑云由于甲鱼汤这件事,她的行动还不能完全自由,她去北京看病,是要经过有关部门批准的,这几天,她在等待批准中。当羿楠告诉彭长宜,说彭县长问候她时,她听了就哭了,一直哭到羿楠离开……

    彭长宜听到这里,很想给黑云打个电话,平心而论,他对这个舞跳得好、歌唱得好的漂亮女医生,还是很有好感的,也可能正如吴冠奇所说,人和人产生好感,是不需要多长时间的,尽管黑云和邬友福有染,但似乎三源的人并不讨厌她,也可能这和她白衣天使的身份有关系吧?她热情、开朗,永远都是眯着笑眼,回想自己那次肚子疼,黑云没上班就赶到了医院给自己看病,仿佛她那开心的笑声,至今还回荡在耳边……

    彭长宜最终没有给黑云打这个电话,因为他知道,黑云包括她家的电话肯定被有关部门监听了,所以,他就把对黑云的担忧压了下去。

    彭长宜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看了看表,再次拨了那个总也没人接的电话,难道,部长搞到的这个号码不是江帆的?

    电话响了半天,还是没人接听,彭长宜不死心,他就有些来气,难道内蒙古的这个电话就一直都没有人接吗?很明显,这个就是工作电话,哪怕是这个电话不是江帆,也应该有人接听电话呀?难道那边的人都不上班吗?上班时间没人接,休息时间还没人接,那里的干部就是这个工作态度吗?

    不知为什么,越是没人接,彭长宜反而就越坚信这个电话没有错。那么,为什么不接,是下乡熟悉情况去了,还是知道是自己的电话不接?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来气,继续打,反复打,他好像成心赌气似的,不厌其烦地重播了好几次,终于有人接听了,彭长宜一阵激动,但是很明显,这个人不是江帆的声音,彭长宜十分客气地说道:“我是京州省的彭长宜,麻烦您给我找一下在你们那里支边的干部江帆。”

    那个人操着很浓重的口音说道:“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这么一个人。”

    彭长宜一听,反问道:“没有?不可能呀?我这个号码是我们省委组织部给我的,不会错呀?”

    “对不起,您还有事吗?”

    彭长宜急了,说道:“同志,我找他都找了好长时间了,自从他去了你们那里以后,我就一直在找他,麻烦您帮我打听一下,看看你们周边的县有没有这么一个支边的人,我过几天再给您打好吗?”

    “这个……”对方犹豫,说道:“你知道,我们这里不比你们内地,县城和县城之间距离很远,而且平时来往也不太多,打听起来的确有难度。”

    彭长宜恳切地说道:“同志,求您了,一定帮忙打听一下,他的确是去了内蒙古支边,这个不会有错。请问,我怎么称呼您。”

    “我叫巴根。”

    “好,巴根同志,拜托您了,麻烦您一定要帮我打听出来,我想他啊!我们都非常想他啊——”彭长宜说到这里,感觉自己鼻子都酸了,是啊,他的确想江帆了,而且,还有人比他更想他。

    那个叫巴根的人显然为难了,他想了想说道:“好吧,我尽力。”说完,就挂了电话。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内蒙古一个靠近边境的一个区委办公楼里,那个叫巴根的人放下电话,刚要回头跟他服务的领导汇报通话内容,就见屋里除了他,已经没有别人了,他连忙走到窗前,就看见一个人将一顶毛面真皮的遮阳帽戴在头上,然后翻上马背,扬起鞭子,那匹漂亮的枣红马就仰头甩鬃嘶鸣了一声,向远处的牧场驶去……

    巴根急了,冲着外面大声喊道:“江市长,小心——”

    但是那个人骑着马,早已经跑远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学会骑马不久的来自内地的支边干部、内蒙古自治区某盟委挂职的副书记江帆。

    江帆一路策马扬鞭奔跑着,这匹经过挑选出来的枣红马驮着他快速地向草原深处跑去,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他一手勒着缰绳,一手压低帽子,向前微微地弯着身子,双腿紧紧地夹着马肚。

    他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长时间,直到这匹马跑累了,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

    远方的太阳慢慢西沉,逐渐接近了遥远的地平线,寥寥长空,荒荒游云,莽莽草原,他的马不再跑了,而是喘着粗气,驮着他,慢悠悠地走着。

    他下了马,自从学会骑马以来,这次是独自一个人跑得最远的一次了,每次,都是巴根陪着。他的马有些累了,脖子有汗水流出,他也有些累了。松开缰绳,他躺在这广袤无际的草原上,将帽子盖在脸上,耳边响着刚才彭长宜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我想他啊,我们都非常想他”,泪水,就从眼角边流出……

    他在心里自言自语道:长宜,好兄弟,我何尝不想你们啊……

    自从踏上这片土地的那天起,他才知道,自己把心丢在了亢州,那无边无涯的思念和无边无涯的寂寞是那么强烈地撕扯着他,使他夜不能眠。

    他知道,彭长宜肯定会要找他的,而且会通过各种途径找他的,所以,凡是他打到办公室的电话,他采取的措施只有不接。今天,他的确是刚从牧区回来,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他才让秘书巴根接了电话。尽管巴根不理解他这样做的理由,但是,从他那痛苦的神态中,小伙子看得出,江书记肯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所以,按照书记的旨意,他接了那个电话……

    太阳,渐渐沉了下去,天地间悬起一帘肃穆,凝重、庄严的气象,草原,也失去了醉酒后的浪漫,红颜渐褪,脸色变得灰黯。江帆坐了起来,看着太阳蹒跚的脚步,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一步步走向圆寂那样神圣和肃穆,他的心里,涨起一股酸楚,一股悲怆,犹如他辞别锦安、辞别亢州,登上北去的列车时的心情……

    太阳,辉辉煌煌、坦坦荡荡地走完它的一生,它无憾于宇宙、苍穹,无憾于大地万物。它的智慧和精神,它的生命和情感都留给了这世界,那么,自己呢?自己留给了亢州什么?留给了朋友什么?还有他日思夜想的姑娘……

    他把帽子从脸上移开,透过草丛,歪头看了看天边的夕阳。曾经,有那么一个美好的女孩儿,是那么地钟情于晚间的夕阳,她把对妈妈的思念,全部寄托给了夕阳,只是,不知此时,亢州的万马河畔,是否也是夕阳西下,他心爱的人儿,在他走后,是否还去那里看夕阳?

    他从来都不敢想他走后丁一会怎样,那样,他的心,就有一种被撕扯般的疼痛,他现在真切地体会到,这种远隔千里后的痛楚,居然是那么的强烈,来到内蒙后,他排遣自己唯一的方式就是下乡,深入到牧民中,因为,那里有着他不熟悉的一切,他就是凭着这个民族对自己的吸引,暂时忘掉他忘不掉的过去。

    但是,今天,彭长宜的电话勾起了他无尽的思念,他不知道他惦记的人的近况,不知道她是否遇到了袁小姶的麻烦,也不知道她是否忘了自己,他不敢奢求她想着他,那样,就有悖他的初衷了,他希望她能回家,将来有一份安慰平静的生活,他希望自己不留痕迹地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他希望她永远都不要想起他,永远都忘记还有江帆这么一个人来过。想到这里,他的喉咙有些酸痛,眼睛就有些发涨……

    “江书记——江书记——”

    远处,传来了秘书巴根生硬的呼喊声,这个蒙古族的小伙子,大学毕业后就回到了家乡,成为萌委一名普通的干部,江帆来后,他就当上了江帆的秘书,他的身上,有着蒙古族人民的善良和质朴,也有着当代大学生的理想和智慧,江帆很满意自己这个蒙族秘书,他跟巴根,学到了许多蒙古族的礼仪和风俗知识。

    江帆站了了起来,高高的个子,被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一个剪影,他向巴根招招手,说了声:“在这儿——”

    巴根骑着马,跑到他的跟前,跳下马后说道:“吓死我了,跑那么快,太危险了!”

    江帆勉强笑笑,说道:“没关系,你们蒙族不是有句谚语,叫不摔下马成不了好骑手吗?”

    巴根憨厚地笑了,说道:“倒是有这种说法。江书记,回去吧,今天晚上我们还要参加农牧业科技年下乡活动的篝火晚会呢。”

    江帆点点头,说:“好吧。”

    巴根为江帆牵回了那匹枣红马,把缰绳递到了江帆的手中。

    江帆他遥望了一眼太阳落下的地方,把思念强压了下去,深邃的目光里,有了一抹难以释怀痛楚,他再次翻身上马,和巴根一起,披着暮色,向来时的方向,慢慢走去……

    丁一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安心静养,她从亢州回来后,就一直住在老房子里,看书,写字。爸爸也以准备书法作品展为名,把一楼的大画案收拾出来,白天,陪女儿在老房子写字,晚上,回到乔姨那里,在她回来的最初,爸爸几乎天天来老房子,陪她度过了一段时间,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妈妈刚去世时,父女相依为命的情景。

    这天,爸爸一早照例来到了老房子,他的手里拿着给女儿买的早点,用钥匙开开门后,进到院子里就大声叫着:“小一,小一。”

    小一没有出来,倒是一个叫“一一”的小狗从屋里的门缝里钻了出来,摇头摆尾地围着老教授转圈。

    老教授进了屋,立刻,一股米粥的清香,弥漫了整个屋子,他又叫了一声,丁一从客厅后面的小屋里走了出来,她手里端着一小盆黄灿灿的小米粥,听见爸爸叫她,就答道:“在这儿呢——”

    说着,就将小米粥放在一张上面铺着碎花桌布的实木小方桌上,然后解下围裙,把两只小瓷碗里盛满了小米粥。

    丁乃翔将脱下的外套挂在墙壁上的挂衣钩上,吸了一下鼻子,说道:“我女儿厨艺的大有长劲,满屋子都是小米粥的芳香。”

    丁一笑了,他知道最近爸爸总是想方设法哄自己开心,就说道:“爸爸,熬粥谁不会呀,这和厨艺没有关系。”说着,就摆上一小碟腐乳、一小碟泡菜丁,一小碟腌胡萝卜丁,还有一小碟酱黄瓜丁,就连腐乳,她都用小刀切成了丁。这是爸爸最喜欢的几样小菜了。

    “呵呵。”爸爸洗洗手,坐在老式的小方桌上,看着桌上的四小蝶菜,说道:“还是我女儿知道我的口味,什么菜也不要太多,多弄几个品种,不像你乔姨,什么都是一大碗,一大盘,给我往桌上一端,你吃不吃吧?吃吧,一看油腻腻的,那么一大盘,没有食欲,不吃吧,饿得慌。”

    丁一咯咯地笑了,把爸爸买来的黄桥烧饼从食品袋里掏出,码放在一个磁盘里,说道:“爸爸,我一会就把你这话告诉乔姨。”

    爸爸也笑了,说:“告诉她也没事,我说了不是一次了,我说,你多整两个品种,另外,别弄那么大量,还没吃就饱了,呵呵,说也没用,她就是那个习惯,改不了,我也只能适应了。”

    丁乃翔喝了一小口粥,放下小勺,这才说道:“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丁一垂下眼帘,也低头喝了一小勺粥,说道:“好消息不对,因为最近不好有好事找上我。”

    丁乃翔看了一眼女儿,没有说话,站起来,从外套里掏出一张报纸,递给了丁一。

    丁一翻着报纸,没有发现什么,也不明白爸爸所说的好消息是什么,爸爸夺过报纸,说道:“我来,把眼镜给我拿过来。”

    丁一就从画案上把眼镜递给爸爸,爸爸戴上老花镜,展开报纸,念道:“阆诸电视台既将举办电视主持人大赛。怎么样?是不是好消息?”说着,眼睛从眼镜上方看着女儿。

    丁一笑了,她领会了爸爸的意图,就点点头。

    爸爸见女儿认可了,这才往上托了一下老花镜,一字一句地给她念了起来:

    “阆诸电视台从即日起开始报名,报名条件:1、年龄,在18—50周岁,括符,条件特别优秀者可适当放宽,括符完,形象端正、身体健康、无违法、违纪不良记录;2、具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承认的大学本科,括符,含大学三年级以上在校生括符完,以上学历者;3、热爱电视节目主持人工作,能够熟练使用汉语普通话进行沟通、交流,能熟练掌握英语的加分,有从业经验的人员优先录取;4、凡符合以上条件的均可报名。怎么样?我女儿是否有信心试试?”

    丁一笑了,说道:“我再看看。”她从爸爸手里接过报纸,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渐渐地,她的脑海里,想起了一个人曾经对她说的话,那个人曾经嘱咐她,让她留意阆诸电视台的招聘启事或者参加一些主持人大赛,现在各个电视台都在面向社会公开招聘人才,说让她好好复习一下英语,只要英语好,是会加分的,他还说,他相信她的实力。现在,这个机会来了,但是她和说这话的人却远隔千里……

    想到这里,她的鼻子就有些酸痛,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层雾气,报纸上的字迹就有些模糊了。她强压住了心头的痛楚,转过身,低头,在佯装看报纸……

    “怎么样?”爸爸再次问道。

    丁一极力地眨着眼睛,半天才说道:“当然是个好消息。”

    爸爸又说道:“在决赛的时候,电视台将邀请大台知名人士来当评委,而且一二三名选手将留在阆诸电视台的三个频道当主持人,我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这个消息,你乔姨说,电视台早就打出了广告,只是咱们谁都没有注意罢了。”

    丁一回家的这段时间里,很少看电视,当然不会发现这个消息了。

    对于丁一来说,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如果能在这次主持人大赛中脱颖而出,顺利进入到阆诸市电视台,她既不用等林老师回来,也不用爸爸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了。

    “有信心吗?”爸爸继续问道。

    丁一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情,说道:“只要是公平、公开竞争,我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信心的。”

    丁乃翔知道女儿的性格,说道:“那一会咱们去报名?”

    丁一说:“现在就去呀?”

    丁乃翔说:“对,现在就去。”

    丁一摸了摸脸,说道:“别呀,我得准备一下,写个简历,另外,我在研究一下。”

    丁乃翔说:“咱们先去报名。”

    丁一说:“那我也要准备个简历,万一到哪儿人家要是要简历呢。”

    丁乃翔以为她是推辞,就严肃地说道:“小一,这次主持人大赛是你的一个机会,如果你真能入选,就可以留在阆诸电视台,这里面不是说得很清楚吗?一二三名要留在电视台三个频道的,如果你能胜出,咱们就省大事了……”

    “爸爸,女儿知道,我想静静考虑一下,我们明天再去好吗?”丁一看着爸爸,目光里有了恳求。

    丁乃翔见女儿犹豫,尽管他心里急,也不好强制她,就说:“好吧,明天再去也行。那这样,爸爸十点要去学校,去参加一个会议,中午爸爸就不过来了,你自己做饭吃也行,回家吃也行。”

    丁一见爸爸这样牵挂自己,就冲爸爸露出了笑脸,说道:“爸爸,我又不是孩子,您真的不用惦记着我,您去开会吧,我一会梳理一下简介,再研究一下这个启示,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报名。中午饭您也不用担心,我完全能为自己对付一顿午饭,再说,您不是也夸我的厨艺大有长进吗?”

    丁乃翔笑了,说道:“好,也是啊,爸还拿你当小女孩对待呢,你都二十好几的大人了,呵呵,爸爸放心,放心。不过,我还要给你留作业,你看,现在的人,看贯了各种形式的书法作品,大气磅礴也好,气吞山河也好,但是你发现了没,许多人还是喜欢那种自然、纯朴、不加任何雕琢的艺术形式,所以,你的小字还要继续提升。这几天,爸爸的那些书法界的朋友你也见了不少了,他们对你的蝇头小楷都非常看好,他们都纷纷地给我建议,让咱们父女俩共同搞这个书法艺术展。你看怎么样?”

    “呵呵,不怎么样,我也就是写写玩玩,从来都没想要公开展出,而且您和妈妈当初让我练这个字时,也是让我当做一个业余爱好练习的,怎么忽然您就提高了要求了?”丁一说道。

    爸爸说:“是我的那些书法界的朋友给我提的建议,我也觉得不错,这才决定让你参展,不过你放心,主角还是爸爸,你是陪衬。”

    “陪衬也不好,也是要展出作品的。”丁一知道,爸爸这次书画展的地点不在阆诸市,而是在中国美术馆举行,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京州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办、京州省书法家协会和书法报社协办的,这种规格的作品展,即便是作为爸爸的陪衬,意义也是非凡的。她明白爸爸的心思,是想让她转移注意力,也想让她更多地接触外界,这样,她就会对生活对艺术有更高的追求。

    丁乃翔耐心地说道:“小一,其实爸爸也是需要你的蝇头小楷作为陪衬的,而且,你的小字已经写得相当不错了,如果独立展出兴许还差点,但是作为爸爸的陪衬是没有问题的,你放心,你抢不了爸爸的风头。听爸爸的,就这么决定了。”

    丁一想了想说道:“那也行,但不要以咱们父女的名义搞,我的名字不要出现在爸爸的书法展上,爸爸如果答应我就照办,如果不答应我就拒绝参加。”

    “哈哈,好的,爸爸答应。”丁乃翔笑了,又说道:“接下来,你要尽可能多地准备作品,我昨天想了一夜,想压给你一个高难度的作业,不知我的女儿有没有信心完成。”

    丁一笑了,说道:“什么作业?”

    丁乃翔想了想说道:“你看,你上次写 的那首《春江花月夜》,一个字都没差,一个字也没有修改,爸爸拿出去后,得到了那些同行们的广泛好评。”

    丁一笑了,说道:“我是您的女儿,连一个书法爱好者的名义都担不起,人家当然是要进行鼓励了,您这么大的人,怎么对这些话还分辨不出?”

    “哈哈,不是鼓励,他们说得是真的,我也这么看。”

    得到爸爸的褒奖,丁一心里当然高兴,要知道,爸爸可是从来都没有褒奖过她的小字的,就笑了,歪着头说道:“爸爸,春江花月夜统共还200个字不到,我写过无数次的出师表,两篇出师表哪篇都比这首诗的字数多。”

    “呵呵,对呀,我怎么忘了呢,我的女儿的确具备实力。”爸爸不好意思地笑了,又说道:“这样,你再写一首长恨歌吧?我算了算,有八百多字。”

    “这比出师表没多出多少字呀?”丁一不以为然地说道。

    “呵呵,也是,在卷面上变化不大,要不,你挑战一个极限?”老教授在发挥循循善诱的职业特长。

    “极限?”丁一有些不解地看着爸爸问道。

    “对,写韦庄的《秦妇吟》怎么样?我算了,有一千六七百多个字。”

    丁一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说:“天哪,我做不到,做不到,太难了。”

    爸爸笑了,极有耐心地说道:“你看啊,你要跟爸爸的字一块展出的话,你凭什么?当然,你的字也是有一定的功底了,但是很容易就会被爸爸比下去的,所以,你要出奇制胜,要比爸爸写的多,写的长,爸爸一幅字可以有一两个字,你的就不行了,你的字小,别说一两个字了,就是出师表六七百字往那里一挂,也是很小的一幅作品的,爸爸想让你创造一个之最,在一幅作品上,尽可能地多写,而且不能出错。你看怎么样?”

    丁一笑了,说道:“不怎么样?我就是爸爸的一个陪衬,不想也做不到和爸爸媲美的。”

    “你看,你这就不行了,要敢于挑战自己,尽管是爸爸的陪衬,那也不能一陪就陪没了,沉底了,捞都捞不到呀?那我要你这个陪衬还有什么用?陪衬,更应该出彩,只有陪衬出彩了,主角才能出彩,你说对不对?”

    其实,丁一非常明白,凭爸爸书法的造诣和名气,他是不需要任何人来当陪衬的,与其说是给爸爸当陪衬,不如说是爸爸为了让自己忘掉伤痛,潜心研究书法而使用的良苦用心。爸爸接自己回家的那天,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回来了,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她的字稿,爸爸逐一看过,出乎意料,这次给了她很高的评价,鼓励她继续写。

    她完成认同爸爸的分析,但是,如果写上一篇这样的作品,她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因为字数越多,就越要小心,写错了就得从头来,面对爸爸的要求,她有些犹豫了,尽管写字可以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但是稍微一分心,就有可能丢字错字,她没有一点的把握,想到这里说道:“那我还是写长恨歌吧。”

    爸爸依然不急不忙地说道:“你也说过,长恨歌和比出师表没有多出多少字,这也就说明对你没有任何意义上的挑战,爸爸想让你完成一幅鸿篇巨制!爸爸相信我的女儿能做到,我对你有信心。”

    “呵呵,爸爸,您别逗了,一千多个字,不算鸿篇巨制。”

    爸爸也笑了,说道:“是我女儿的鸿篇巨制。”

    “呵呵,这还差不多。”丁一说道。

    “怎么样,有信心吗?”

    信心倒是有,丁一相信自己,只要做到心平气和,一千多个字到不在话下,只是,眼下自己这样的心境,她怕写不好,就为难了,说道:“爸爸,您高估女儿了……”

    “一点都没有高估,恰恰相反,我以前是低估你了,这次从你收拾回来的这些字稿看,几乎张张都是一气呵成,没有错字和漏字的,我才知道我低估了我的女儿,你的性格决定你能做到。”

    丁一低下头,慢慢地咬了一口爸爸买来的黄桥烧饼,说道:“爸爸,我眼下心不净……我怕到时您失望。”

    “没关系,如果你写到后期,真的是错字或者漏字了,爸爸可以放宽要求,不从头来,可以修改,怎么样?”

    听爸爸这样说,丁一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想了想,说道:“那我就写孔雀东南飞吧,好像我记得该比秦妇吟字数更多。”

    爸爸说:“不会吧?”

    丁一站起来,说:“我去查查,妈妈留下的书里有。”说着,就要去查。

    丁乃翔知道妻女对古诗词都很偏爱,他也知道孔雀东南飞的字数要比秦妇吟字数多,但是孔雀东南飞太过悲沧,他不想让女儿在眼下这种心境下去抄写孔雀东南飞的,就说到:“不用了,你就听爸爸的,就写秦妇吟吧。”

    丁一又坐下了,搞不清爸爸是怎么想的,就说道:“爸爸,要写,干嘛不写最长的?”

    丁乃翔说道:“所谓的长,是孔雀东南飞对话多,引号多,真正字数未必多。另外,引号多,你的卷面就不好排列,显得不规整,秦妇吟七字句,非常适合排列,而且工整。”

    丁一当然不能洞悉爸爸的真实意思,她听爸爸这样说,就感觉爸爸对这两首诗是有过研究和分析的,就不再坚持要写孔雀东南飞了,说道:“爸爸,我只能答应您试一试,也许我真的坚持不了最后。”

    爸爸一听女儿答应试试,他就很激动地说:“没有问题,你放松去试。”

    爸爸吃了早饭后,又在一楼写了会字,九点半,就有汽车把他接走了。

    爸爸走后,丁一拿着这张报纸上了楼,对着那种报纸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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