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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被小学妹将了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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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长宜这话说出后,羿楠眼睛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再也忍不住了,背过身去,不禁掩面而泣,瘦弱的肩膀颤抖着,肩上的长发也随着她的颤动而颤动。看得出,她是压抑着巨大的痛苦,难怪说她的嗓子最近不舒服,肯定是悲伤过度造成的。

    彭长宜不忍这样离去,可以说是羿楠的柔弱和对死者的赤诚打动了他,他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轻声说道:“节哀吧,好好开始自己的生活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话,说完,转身就想走,哪知羿楠突然拉住他的手,颤抖着说道:

    “县长,我有个事求你好吗?”

    彭长宜看了一下羿楠握住自己手的双手,就那么柔弱无力,冰凉,他知道她要说什么,看着她哭得红红的眼睛,就严肃地说:“你如果有事找我,请通过正当的途径逐级反映。”说完,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就下山去了,头也不回。

    就这样把一个哭泣的姑娘丢在没有人的山上,这的确不是彭长宜的性格,但是他没有办法,他不能让羿楠对自己产生幻想和希望,他不想掺合或者说是过早地掺合矿难的事,三源有比矿难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做,何况,矿难已成定局,是一双巨手定的乾坤,别说是他,就是锦安的领导不也是保持沉默了吗?尽管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没办法。

    彭长宜唯恐自己改变主意回头,他就像是为了进行某种自我救赎一样,强迫自己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消失在山下浓浓的雾霭中了。

    回到旅馆后,齐祥和小庞都在门口等着自己,齐祥的眼睛还有昨晚宿醉的迹象,略微有些红肿,见彭长宜从后山上下来,就说道:“您怎么起得这么早?”

    彭长宜说:“习惯了。”

    齐祥说:“昨晚喝得酒没事吧?”

    彭长宜笑笑说道:“没事,对了,梁书记怎么样?”

    “呵呵,高了,半夜还不睡觉,非要找你接着喝,好不容易给他送回去了,这会估计没醒呢。”

    彭长宜说:“今天是最后一站了,你说说,准备预导哪些内容?”

    齐祥笑了,说道:“今天的内容我都拉了提纲了,在我屋里,我去拿。”说着,他就跑了进去。

    彭长宜也跟着他进去了,到了楼梯地方,他转身跟小庞说道:“你去到后山看看去,羿楠在那里,去劝劝她。”

    小庞一愣,随即转身就走了出去。

    吃早饭的时候,彭长宜没有看到羿楠,直到他们要去镇中参观时,才看见她戴着一个大墨镜出来,米色的羽绒服,披肩的长发,加上一副大墨镜,让她在男人中很是显眼。

    这个墨镜的确很大,遮住了她的多半边脸,也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在接下来的一天活动中,就没有见她摘下来过。他忍不住猜想那墨镜下的眼睛,应该是一双充满了讥讽和嘲笑的眼神吧,他肯定是深深地伤了她。彭长宜不敢看她,总觉得有些愧疚,在接下来的参观中,他总是感到背后有一双黑眼睛看着自己,一举一动都会遭到她的蔑视,犹如芒在背。

    早上,自己把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丢在山上,像逃似的下了山,是不是让她感到自己不像一个男人,最起码不像一个都担当的男人,她肯定对自己寄予了很大希望,也肯定是充分地相信了自己,不然,她不会冒着危险给自己说那样一番话。不过他不后悔自己的举动,她太幼稚了,不该这种情况下找自己反应问题,矿难肯定有内幕,这不用她说,但是他现在不会插手这件事,他立足未稳,她应该知道这个事实。再有,她也只是主观臆想,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不但彭长宜会拒绝她,换做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拒绝她的。

    他无法做到不去揣摩这个年轻女记者的心理,她沙哑的歌喉,奔涌的泪水和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沉重忧伤打动了他,也许,他可以找个机会跟她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让她对自己增强一些信心,但是这个念头一晃就过去了,没有必要,应该让她碰一鼻子灰,还应该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必须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危险,现在他无法做到不让她受到伤害,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这个县长如同虚设,他保护不了她。

    想到这里,他一甩头,便把年轻的女记者甩到了脑后。

    梁岗镇中学的总体条件还不错,师资也不错,是一所由全国冠军和著名运动员资助的学校,这个学校出来过一个全国冠军,每年都能接受到来自全国各地慈善机构的捐助。镇党委书记梁青河还是一贯的客观和真实,参观完这个学校,他跟齐祥提出请彭县长去看看坐落在梁岗最高处的云中小学。

    齐祥一愣,露出难色,小声说:“还是别去了吧?”

    没想到他的话让彭长宜听到了,彭长宜走了过来,说道:“既然梁书记让看,就看看吧。”

    齐祥说:“山高路陡不说,有一段路车根本就过不去。要步行着上去。”

    彭长宜说:“步行就步行,反正今天任务不重,早晚到家就是了。”

    梁书记连忙说:“今晚彭县长不能走,我约了赵丰书记还有您视察过的几个乡镇书记,我们讲好晚上要跟您好好喝一顿,您也听听我们的心声。”

    彭长宜笑了,说道:“今晚不行,我都跟邬书记说好了,今晚返程,改天,改天我来找你们喝酒,怎么样?”

    梁书记说:“那不行,您今晚说什么都不能走,昨天净顾着喝酒了,都没来得及跟您好好聊聊。”

    齐祥说:“梁书记,彭县长都出来好几天了,这次人也很杂,等下来你专程安排。”

    梁青河想了想说:“那也行,哎,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我还没追着赶着跟谁喝过酒呢?”

    彭长宜笑了,说道:“下来,下来让齐主任安排。”

    “不行,我安排,不去城里,城里人多眼杂,就来我这穷乡僻壤。”

    “好,一言为定。”

    他们坐着车向后山开去。明显的海拨就高了,彭长宜的耳朵有了不舒适的感觉,同行的人也都有这个感觉。

    开车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前面果然如齐祥所说,车辆过不去了,人们只好下车,步行着往山上走。只是苦了两个摄像记者,扛着十多斤重的设备,费劲地往山上爬。

    走到了半路,梁青河说:“彭县长,休息会吧。”

    彭长宜看了看他的头上冒出的汗水,就说:“还是继续走吧,如果停下来热汗就变成冷汗了。容易感冒。”

    路上,梁青河就给彭长宜介绍了这个小学的情况。

    这个学校是三源海拨最高的学校,也是条件最差的一个学校,这里散落着十多个自然村,是个中心小学,有一百多个孩子就读,由于坐落在山上,就起名叫云中小学。因为地处偏远,条件比较恶劣,调到这里的老师最长时间能坚持一年,大多来几个月就要求调走了,但是又没有条件把这些孩子接下来读书,太远,交通不方便,还要解决他们的食宿问题,撤下来又不现实。

    他们又步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能看见云中小学校了,说是看见,只是远远地看见了山坳里飘着的五星红旗,在冬日的荒山秃岭中煞是醒目。

    彭长宜感到老区人民对国旗热爱有加,不管条件多差,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有红旗挂出。挂出的红旗也都是新鲜亮丽没有褪色的,当然,村委会乡镇政府所在地就更不用说了,所有挂红旗的旗杆都是不锈钢的,而且旗台都是钢筋水泥浇筑而成,整洁坚固。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的小山的路,终于来到一块平地上,这里就是被四周大山拥抱着的云中小学。彭长宜他们站在学校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半截高的秃秃的树杆上,插着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他抬头望了一眼蓝天上飘舞着的红旗,在往下看,就看到了破旧的学校。

    这个学校的三面都是砖墙瓦顶的房子,房子前面都有走廊,走廊用一根根风蚀过的原木支撑着,梁青河介绍,这里原来是个部队战备用的通讯基地,被部队废弃后,就当做了学校。房子早就残破不堪,窗子上的玻璃残缺不全,有的索性被钉上了木板,糊上了报纸。这里一共有二十多间房子,在房子中间,就是一大片空地,这片空地就应该是操场了,在操场的正中间,是一颗老槐树,这时,一个六十岁左右、留着齐耳短发的女教师走出来,站在屋檐下,冲着各个教师,吹了三声哨,不大一会,学生们就从各个教室里跑了出来。

    显然,他们没有想到前面站着那么多的陌生人,一时间竟然都缩在了门口,一个个小脑袋伸出来外探头观看。

    那个吹哨的老师走了过来,老远就伸出手来跟梁书记握。梁书记说:“老校长,这是咱们新来的彭县长,到这里看看老师和同学们。”

    这个女老师走过来的时候,彭长宜就有些恍惚,想起了当年自己教学的那个老校长了。女校长忙着过来跟彭长宜握手,彭长宜热情地说道:“您好。”

    女校长激动地说:“彭县长,做梦都没想到您会来我们学校。”

    梁书记说:“彭县长是下来视察工作的,听说这里有个云中小学,就非要过来看看。”

    女校长就连忙往办公室招呼他们。办公室非常简陋,没有办公桌,只有两张课桌,有一张很简易的木板床,墙上挂着新旧奖状,彭长宜进去后转了个圈就又出来,他沿着走廊边走边看,不时地摸着孩子们的头。

    校长介绍说目前这个云中小学有一到五年级五个班的孩子学生,共计一百多名,六年级就要到条件好一点的镇上去上了。算上她只有七名教师,这里的老师都是多面手,师资力量严重不足,长期靠来这里的志愿者帮助,今年暑假开学后,这里先后来了十多名志愿者,一星期不到就都跑光了,就剩下一个了,没办法,分配这里来的老师都呆不住,何况志愿者?目前这里的教师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而且年龄普遍偏大,这些老师就是调他走,他走不了,家都在这里。

    孩子们陆续从教室出来了,来到院子中玩耍,彭长宜看见有一个班的学生还没有出来,他就推开了教室的破门,就见学生们围在一起,正看着一个老师在给学生画像。在老师的正前方,正坐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见校长领着客人进来了,脸就有些红,想站起,这时就听他对面的老师说:“别动。”

    小男孩坐着没动,眼睛看着对面的老师,又看着站在老师后面的校长等人,羞涩地抿着嘴笑了。

    围在老师后面的学生们发现客人进来了,就笑着闪开了,彭长宜跟他们示意,不让他们出声,他就好奇地凑到跟前,就见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在给这个学生画素描。在她手里的画夹上,用铅笔快速地涂抹着。从窗户上正好泄过来一缕光线,照在孩子的脸上,把这张脏兮兮的笑脸映衬地非常生动。

    彭长宜静静地低头注视着,从他的视线往下看,这个老师的年纪应该不大,脑后高高地扎着一根马尾辫,随着她头部的动作不时地左右晃动着,她的上衣穿着一件保暖的牛仔服,白色的绒毛大翻领下,露出一小段白净细腻的年轻的脖颈。

    对面的小男孩极力抿住嘴唇,不使自己笑出声,画像的老师可能也发现了小男孩的不专心,她说道:“在坚持两分钟就好了。”

    周围的学生就都嘻嘻地笑,小男孩试图告诉自己的老师后面有情况,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放在腿上的一只小手,不停地冲老师暗暗摆手,老师终于发现了孩子的异样,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男孩这时才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老师的身后。

    老师猛然回过头,也可能是太过突然,脑袋正好碰在彭长宜的下巴上。彭长宜此时正在弯着腰身看她手里的画板,根本就没想到老师会突然回头,他的下巴就硬生生地磕在了老师的头上,都磕出了响声。

    周围的孩子们一阵大笑。

    年轻的女教师急忙站了起来,捂着脑袋。

    彭长宜这时就看见了一双羚羊般的大眼睛,正在惊讶地看着他们。当她终于看清眼前的校长和客人们时,脸就窘得通红,定了定神后,她不由地打量着彭长宜,突然惊喜地说道:“您是……彭县长吧?”

    旁边的校长连忙说道:“小窦,这是彭县长,来咱们学校视察来了。彭县长,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志愿者。”

    彭长宜揉着下巴,笑着跟这个年轻的老师握手,说道:“辛苦了,画得不错。不过脑袋挺硬的。”

    “哈哈哈。”年轻的女老师捂着嘴笑弯了腰,周围的学生们也都笑了。

    老校长说:“小窦目前给这里的学生们义务办了一个美术班,自己掏钱给孩子买画笔和水彩,孩子们非常喜欢她,就怕她走。”

    校长说到这里,彭长宜就见这个小老师的眼睛有点红,她就赶忙低头,用手摸着一个孩子的脑袋,不说话。

    彭长宜说:“你不光要传给他们美术知识,还要把外界的各种先进知识传给他们,让他们的思想和意识和这个社会接轨。”

    小老师抬起头,那对羚羊般的大眼睛看着他,说道:“您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跟其他的志愿者一起提前回去吗?”

    “嗯?”彭长宜扬了一下眉。

    小老师说:“我就是想让孩子们知道我们的家乡在外人的眼里有多么的美,这山、这岭,这草、这木,其实,这里的确很苦,但是这里有城里看不到的美丽风景。我就是想以这样一种方式,增强他们对自己家乡的信心,我们可以物质贫穷,但是思想不能贫穷,就拿这个小小的美术班来说吧,许多家长说涂涂画画的不顶用,考不上大学就走不出大山。其实,美术是基础,最近几年国家招了许多这方面的特长生,把美术学好了,照样可以改变命运。眼下学的是画画,长大了不一定要从事绘画的工作,我们都知道清华大学的建筑系很有名,但是如果你没有美术绘画的基础,是很难到这个系学习。美术学好了,可以从事许多工作,电脑动漫、服装设计等等。另外,美术还是开启孩子们智慧的钥匙,是丰富大山深处孩子们业余生活的良好形式,培养他们一双能够发现家乡美好的眼睛,从而让他们更加地热爱自己的家乡。”

    小老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而且那双羚羊般的眼神清澈见底,闪烁有神,她能有这样一种积极向上的思想的确很难得,就问道:“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你是锦安师范的,哦,咱俩应该算是校友,我是亢州校区的。”彭长宜说道。

    小老师乐了,露出一排璀璨的牙齿,两只羚羊般的眼睛里,闪现出惊喜的目光,说道:“真的?那您是学长。”

    彭长宜赶紧说道:“肯定是。”彭长宜又问道:“想过要留下来吗?”

    “这个……”年轻的小老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了想看着彭长宜说道:“那要看县长的诚意了。”

    彭长宜说:“哦,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他感到这个小老师很有意思。

    “如果要是把我们学校翻盖了,把下山的路修通,把云中小学建成一个完小,我就留下,云中小学,多么有诗意的名字,我当时就冲着这两个字报名来这里的,而且,还业余创作了许多画作。”

    彭长宜万万没想到这个小老师将了自己一军,他看着那两只羚羊一般的清澈大眼睛,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笑着说:“政府今后肯定会在改善办学条件方面加大投资力度的,这你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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