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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自弄还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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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司轻月,他一路未停的溜下了崖,一口气奔到了揽月岛渡栈,方才慢了下来。只见他朝着崖上怀仁斋一吐舌头,便踏着湖桩向着梦回岛掠去,却不知道,斋中两人,为他谋算,可说是煞费苦心。

    司轻月方至梦回庭前,便见大师兄断九正独自于庭外院中练剑,其所施剑势灵动,却不失庄重之意,与自己所练青莲剑法可谓是大不相同,正是长歌轩外门功法——相知剑意。

    院中飘落而下的枫叶,被断九的剑芒尽揽于身前,却未见一片落地,无数道剑影纷至点出,轻轻点在了每一片枫叶之上,枫叶未碎,却宛如阵阵晚风将其拂动。

    断九身前的枫叶越聚越多,不到片刻,便聚得数百片成了一个球型,却见断九突然撤剑,身影顿闪,无数道剑芒便由四面八方斩至枫叶所聚球型之上,至于断九如何出手,又从何处出手,司轻月此时已是难辨。

    司轻月正于惊叹之际,便见断九已是负剑站定,正温笑地看着自己,说道:“师弟,你回来了。”话音刚落,司轻月还未及回应,便见断九身后的枫球瞬时爆散开来,无数片枫叶漫天洒落,却未见一片有损。

    司轻月本以为自己如今已是初入六莲剑境,于剑道之上,虽可能还不及大师兄的相知剑意,但也能与之一较高低,但此刻见到断九这般绝妙剑法,方才知晓,原来大师兄所立之地,远比自己想的要高得多。

    断九见师弟于院外呆立,不应声,也不进来,忙又温声唤道:“师弟,你怎么了,快进来呀。”

    闻得断九又唤,司轻月才自回过神来,一路小跑地冲进院内,向着断九兴奋喊道:“大师兄,你的相知剑意,破...破境了?”

    断九见司轻月跑得太急,怕他不慎摔倒,便即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臂膀,温笑道:“也不能这么说,方入游太清,根基尚未固稳,倒还算不得破境。”

    司轻月闻得断九的相知剑意果真已入终境,心下大喜,顿时跳将起来,一把抱住断九,在他耳边大呼道:“恭喜大师兄,贺喜大师兄,这下子我就有一位游太清的剑法大家天天陪我练剑了。”

    断九被司轻月一把抱住,又被他震的耳鸣,也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轻轻还抱了他一下,便即示意他先放手。

    司轻月正于兴奋之际,并未注意断九示意,又喊得片刻,方才松开双手,一脸兴奋地打量着断九。断九见司轻月这般打量,疑惑地看了看自己,问道:“师弟,可是有何不妥?”

    司轻月闻言,嬉笑道:“没有没有,只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年轻的游太清,总得看个仔细。”

    断九又复温笑着摇了摇头,将方才被司轻月置于一旁的剑匣提了起来,说道:“起风了,咱们先进去吧。”说完,便自顾自的向着屋内走去,司轻月见状,也是一路颠着脚步,随于断九身后。

    两人方至屋内,司轻月便即取下负于身后的绿绮递于断九,随即面露诡异之色道:“大师兄,这几日,你可有好好照顾二师姐?”

    断九闻言,却是面露难言之色,楞得半晌,方才缓缓取过绿绮,将其从红色琴囊中取出,心不在焉的调试起来,却不肯应声。

    司轻月见此,连忙追问道:“难道二师姐她伤得很重,大师兄,到底如何?”

    断九缓缓将绿绮搁于一旁,看着满脸焦急的司轻月,温笑道:“息...凤院长她没事,只是...唉,不说也罢,总之你不必担心,她身子很好。”

    说着,不待司轻月再应,断九便轻轻抚着司轻月的脑袋说道:“倒是你,这几日修习的如何,可有长进,明日便是问琴试了,你可准备好了?”

    司轻月苦着脸一把拉下断九的手,闷声应道:“大师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别老摸我的头。”断九闻言一愣,脸色一变,随即又复温笑,点了点头。

    司轻月见此,方才又复应道:“这几日,我的青莲剑法已是初入六莲剑境,还算顺利,不过比起大师兄你,那是差远了。”

    断九闻言,欣慰地看着司轻月说道:“你方用四日便已破剑境,比我可是强多了,若非是先生迟迟不能传你后续剑法,只怕你于剑道之上已是能与我相较了。”

    司轻月得赞,面露喜色道:“那是,我的剑法可比我的琴艺强多了,还是大师兄你最懂我。”

    见师弟略显忘形之色,断九摇摇头温劝道:“你莫要自矜,琴道于你,是为根基,若根基不稳,于剑道之上也难有大进,明日问琴试,你准备的如何,若有难处,且与我说来。”

    司轻月今日已被李白就此事训过,现下又闻得断九之劝,便即不耐烦道:“是是是,大师兄,回来的时候师父才与我说过琴道之事,现在你又与我言及,难道我当真不知?明日问琴试我已是有所思虑,一定能通过的,大师兄,你就放心好了。”

    断九闻言,知晓师弟虽是有些少年傲气,但也从不海口,既然司轻月说自己有把握,那便是有的。念此,断九也不再多问,点点头说道:“既如此,那你便早些歇息吧,你的琴我已帮你调试妥当了,你再看看,可有不妥便是,巳时问琴试开试,明日我便于辰时前来唤你。”

    言毕,断九便起身抱起绿绮,欲要离去,不自觉的便抬起手想要抚一抚司轻月头顶,方抬至半,却想起方才司轻月所言,便即转势摆了摆手,以示作别。

    司轻月见断九欲走,也是随之起身相送,临别之际,司轻月又复问道:“大师兄,你与二师姐,可是有事发生?”

    断九方至门口,闻言,却是顿住了脚步,半晌,方才背身轻叹道:“没事,只是为兄与凤院长之间,过去确实来往密切了些,今后留意些便好,你早些歇息吧。”

    说完,不待司轻月应声,便即快步离去,司轻月却不懂大师兄此话何解,暗想道:“大师兄与二师姐从小一起长大,便是来往多些,又有何妨?改明儿还是去问问二师姐吧。”

    司轻月心中一边想着断九与凤息颜的事,一边收拾着准备就寝,临到床塌之前,方才回神,看着对面的那副书帖,念着拾酒倚剑的侠骨豪情,心中暗自想着,明日定要让轩主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轩主口中那所谓的琴心。

    念及此,司轻月又复看了看身侧的海天孤鸿,伸手轻抚了数下,脸上现出得意之色,这才躺下歇息。

    断九此时却是未回流云阁,而是孤立于徽山书院外那颗巨大的红枫之下,有些失神的望着那满树红叶,不知在想些什么。院内执事弟子于叫更之际出门,见断九立于门外,忙上前一礼问道:“大师兄可是来寻院长?您且进去稍等,容我让侍女前去禀报一声。”言毕,那弟子便作礼相。

    断九闻言,忙还礼温笑道:“不必麻烦了,我只是路过罢了,已是入夜,凤院长想必也已入寝,我这便回去了,你自有事,就请去吧。”

    那执事弟子闻言,也是面露不解,但面对断九,又常听闻断九与院长之间那说不清的关系,当下也不敢多言,随即恭敬一礼,便自顾自的打着梆子,一边唤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一边离去了。

    叫更之声越传越远,断九又复于树下望着红叶伫立。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见他抬手将发间那一缕飘扬的青丝系带抽下,放任那一头如瀑长发于夜风之中随意扬撒,发丝在夜风之下拂过了书院门前那一方青石地板,也拂过了断九那一张清瘦的面庞,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是为何般。

    只见他取下青丝系带后,随即跃至树梢,轻轻地将系带系于一根略粗的树杈之上,用手轻抚过每一寸织线后,便即一点树干,转身掠向湖面石桩,纵身离去,再未回头。

    断九离去,已是许久,那段长长的系带,却唯有夜风相伴,恣意飘扬。此时,却见一只如玉芊手悄悄伸将出来,轻轻地将它解下,系于腕间,青丝与红袖,倒映得极为般配。那方系带在夜风之下,随着那只玉腕,荡入了书院内墙。

    系带已然消逝于夜色之中,那青色的院墙,绯红的树叶,又如同往昔一般平静,唯有那叫更之声又复响起:“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翌日清早,方入辰时,花室门外的轻敲之声只响了一下,司轻月便即于床榻之上翻身而起,望向门外兴奋应道:“大师兄,快进来吧!”

    立于门外的断九闻声便知,司轻月只怕是早已醒来,心中暗想,师弟虽是嘴上不说,但心底还是对这问琴试极为重视。随即便温笑着推开了房门。

    进得屋内,便见床边方桌之上,司轻月早已将琴剑备好只是那叠好放于一旁的衣物,却并非长歌轩琴流弟子制式,而是一套白底红镶样的长袍。

    断九知晓,这是年节之时,凤息颜特意为自己的小师弟缝制的新服,司轻月素来珍视,仅在年庆时穿过数日,随后便被他一直藏于衣橱之中。

    断九将食盘放于桌上,便即温言问道:“师弟,你打算穿这套衣着参试么?”

    司轻月也不客气,一把从盘中取过馒头,就着白粥吃了起来,一边点头应道。断九见此,便即摇了摇头,走到衣橱前,从内翻找出了被司轻月随手丢于其中的青色长袍,抖了抖,又抚平了衣上褶皱,向着司轻月说道:“今日你当以轩中琴流弟子的身份参试,应着此衣衫才是。”

    这青色弟子制装,用料虽是极好,样式也算雅致,但司轻月素来见惯了轩中师兄弟常年只着此身,心中只觉厌烦,见断九翻找出来,连连摇头说道:“大师兄,这身也太过寻常了吧,今日是我入忘弦境后的初战,总得穿的讲究些才是。”

    断九闻言,心中顿时有些不快,将司轻月置于床头的新服又复展开挂回橱内,俨然道:“今日于众人面前,不可轻疏,此身衣袍,乃是内门弟子的象征,代表着内门弟子所应有的风姿,你怎可这般轻慢于它,吃完老实穿上,别待会又被太师父责骂。”

    司轻月闻得断九提及轩主,心下想着,若是在众人面前挨骂,那可就再无颜见人了。便即一口吞下手中的馒头,从断九手中接过长袍,至妆台面前穿衣梳洗起来。

    断九见司轻月并未因此事与自己耍赖不从,心下甚慰,取过司轻月放于方台上的瑶琴,将其取出琴囊,便端坐于塌台之上,随手奏起一曲《夜琴》来,想要试试师弟今日所用之琴,音差是否校好。

    司轻月闻得断九所奏,琴音哀婉,调慢且缓,只感心间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无奈孤独,断九指间虽是未催内力,但其早已琴心大成,其所奏之曲,便是平奏,也足以惑人。

    司轻月闻声,感到心中对于问琴试的兴奋之情渐欲渐熄,便即出声打断道:“大师兄,今日可是我的大日子,你就不能奏首欢快点的曲子么?师弟我听着你的《夜琴》都快要哭了。”

    断九此时正自沉浸于曲中孤意,也不知为何,自己会随手弹得此曲,闻得司轻月抱怨,方才自嘲道:“自弄还自罢,亦不要人听。”说着,便又重奏起一曲《酒狂》,欲以此曲为师弟提气。

    司轻月闻得大师兄奏起《酒狂》,笑叹道:“不错不错,还是大师兄最懂我,此曲正合我意。”言毕,便随曲轻哼,手指不断于发间穿梭,梳弄起头饰来。

    一曲奏罢,司轻月也已是梳洗穿戴整齐,见大师兄仍着一身素白长袍,外披青色大氅,只是今日却以一白玉发冠束起,并未如往日一般以青丝束发,便即问道:“大师兄,你不更衣?”

    断九缓缓将瑶琴收入囊中后,温笑道:“无妨,今日我只在一旁看你,倒也不必刻意着装,既已准备妥当,咱们这便走吧。”

    说着便将手中之琴递于司轻月,向着屋外走去,司轻月负琴于背,又将海天孤鸿以一布囊包裹,系于腰间,便即随之出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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