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中文网 > 新顺1730 > 第二九零章 最后的闹剧(十六)

第二九零章 最后的闹剧(十六)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零点中文网 www.ldzw.net,最快更新新顺1730最新章节!

    ,!

    当然,是不是说,大顺的问题,只需要解决了“物流成本”之后,就能达成资本主义发展的“全部条件”?

    也不是这么说。

    而是说,社会意识,源于社会存在。

    没有人,可以面对着一张白纸思考。

    正如亚当·斯密,亲身体会过英国那近乎变态的重商主义政策,以及严苛到极致的商业管制,所以他才写出了反对这一切的《国富论》。

    而魁奈等人,亲身体会过法国的科尔贝尔主义的种种限制,经历过金融业崩溃的约翰·劳骗局,以及法国贵族和王权的纷争,所以他才能提出针对法国情况的【自然秩序学说】。

    反过来看大顺。

    文明的早熟,让大顺经历过太多。

    中央放弃铸币权,地方豪强自行铸币?所谓的货币去中心化?

    经历过,汉代就经历过,并且大顺的精英阶层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中央放弃对矿山和盐的管控,由商人开发?

    经历过,并且在明末,精英阶层集体反对,并且不断怀念刘士安的盐法,而对万历年间的盐政改革颇有不满。

    放弃抑兼并政策?

    这个更不用提。

    中央完全无能力管控地方?

    蒙元时候也经历了,要涨工资而不得的小吏把河南的省级大员全都弄死了,封闭了黄河漕运,而中央居然数月不知情,也不是没经历过。

    在这种情况下,和大顺这群人谈什么自由贸易,本身就是可笑的。

    大顺朝廷对商业的管控能力,能赶得上英国之万一吗?或者说,大顺有《商品列举法》、有《列举补贴法》吗?大顺的朝廷,可曾对任何一项手工业,进行过限制或者补贴?

    全没有。

    甚至于,大顺的关税,除了“征税”这个作用外,压根不存在任何的“对本国产业的保护作用”。

    一丁点都没有。

    你不可能指望人去理解一件从未经历过的事。

    更不可能让大顺这群人,不去欧洲,就理解为什么需要“保护主义”、为什么需要产业保护性关税、为什么会存在“贸易逆差”这个概念。

    大顺这群人,“经济学”的启蒙,源于“废漕改海”这件事。

    正是因为废漕改海,使得大顺的经济格局在短短二十年内,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这才导致了大顺精英阶层对“经济学”的启蒙思考。

    而且这种启蒙,也带上了浓重的大顺的社会存在的色彩——物流成本。

    不要以为,重商主义,管制贸易,是个非常简单的事。

    你可以说,大顺朝廷不懂、或者压根没能力搞什么重商主义、管制贸易。

    但绝不可以说,一个连他妈的铸币权都没有、连关税都压根没意识到保护产业的意义、连关键产业补贴都压根不存在的朝廷,居然搞什么保护主义、重商主义。

    不管是《国富论》、还是《重农自然秩序》,都是因为“重商主义”而催生出来的。

    反过来,如果没有英国的极致重商主义,那么就不会催生出自由贸易;如果没有法国的科尔贝尔主义,那么就不会催生出重农主义自然秩序论。

    大顺也一样。

    因为大顺对经济管的太少、甚至可以说之前吊毛都不管——这和蒙元对于地方的控制一样,可以认为说,这是项技术活,想管,但是没这能力,也管不明白。

    但是,论迹的话,就是没管。

    于是才催生出了浓厚的周礼学复古、荆公新学的复兴、盐铁论的再议。

    《易·丰》言: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

    《吕氏春秋》言:全则必缺,极则必反,盈则必亏。

    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国富论,是对英国极端重商主义的物极必反。

    自然秩序论,是对法国科尔贝尔主义的全则必缺。

    同样的,大顺这边的周礼学复古、霸道复兴、盐铁论再议,也是对明晚期开始的经济完全放任的盈则必亏。

    这是大背景。

    而具体到小环境,那就是废漕改海,导致了传说中沧海桑田的变迁,在短短二三十年内出现。

    在这种情况下,大顺的所谓精英阶层,怎么可能不把问题,往“物流成本”上想?

    物流成本,是不是大顺继续发展面临的问题?

    是。

    那么,物流成本,是不是大顺继续发展、资本主义继续萌芽成长唯一要解决的问题?

    不是。

    那为什么实学派里,不管是保守派还是激进派,都在盯着这个问题?都试图去解决刘玉说的“穷的去不起、资本不肯去”的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是在废漕改海后的经济学启蒙运动中,最容易被注意到的问题。

    没有学问,是一蹴而就的。

    亚当·斯密作为古典政治经济学的鼻祖,不也只是提出了“绝对优势”,直到谷物法问题后这个问题无法解释了,才有李嘉图补充发展出来了“相对优势”?

    大顺这边的经济学启蒙运动,也是一样的。

    残缺的。

    片面的。

    需要补完的。

    但,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在继续发展、补完之前,大顺终究还是要继续塑造可以发现新问题的经济基础、塑造可以产生新的社会意识的社会存在。

    自由贸易的思潮,产生于国与国之间的贸易。

    并且,是因为国家之间的贸易,存在关税保护、重商主义、国内政策性保护等。

    所以,可以这么说,自由贸易理论,在大顺,压根不可能自己出现。

    除非有一天,大顺搞出来贸易逆差了、搞出来关税保护了、搞出来产业扶植了。

    否则,这东西,在大顺压根不可能出现。

    反过来,也一样。

    亚当·斯密的自由贸易理论,在1760年,指导了英国经济的运行吗?

    并没有。

    相反,他的学说,虽是显学,但官方根本不用。

    而同样的。

    大顺搞得是他妈的自由贸易吗?刘玉整天喊,但他自己也汗颜,其实压根不是。

    但是,自由贸易学说,却可以迅速在大顺传播,并且被官方所不排斥。

    为何?

    因为,基于国与国贸易搞出来的自由贸易学说,大顺官方压根不觉得有任何害处,自是任其传播。因为大顺是个纯粹的贸易顺差国。

    任何有影响力的学说,都是基于对现实的批判,在批判中思考的。

    于是。

    对英国极端重商主义的批判,在批判中思考出了自由贸易学说。

    对法国的国家管控和工业替代政策的批判,在批判中思考出了自然秩序的重农学派。

    同样的。

    对大顺吊毛不管的经济放任政策的批判,在批判中,大顺的精英阶层,开始了对《管子》、《盐铁》、《周礼新义》的追捧。

    这群人对大顺的思考,是“不是管的太多了,而是管的太少了”。

    这,与支离破碎的、保护主义盛行的、各国竞争激烈、产业同质化严重的欧洲思考出的“不是管的太少了,而是管的太多了”的形式,是不同的。

    但起源,都是基于对现实的批判。

    只不过,欧洲的现实,和大顺的现实,不是一个现实而已。

    千百万勤劳的劳动人民、积累了两千多年的手工业和农业技术,使得大顺在“经济学”的问题上,陷入了一个怪圈。

    因为没有产业被他国冲击的现实,所以,大顺不存在产生重商主义的土壤。

    又因为这个不存在产生重商主义的土壤,所以也就不存在以批判重商主义而诞生的自由贸易的土壤。

    比如说《管子》里讲了许多的经济战的套路。

    问题是,从汉开始,这个帝国,和谁打经济战?

    谁有资格,和这个帝国里世界最强的小农经济副业和手工业打经济战?

    是朝鲜纸,逼到了宣城造纸业雇工起义了?

    还是日本烧,逼到景德镇工匠活不下去了?

    意大利丝,影响到湖丝价格了?

    印度棉布,威胁到松苏布了?

    荷兰的陶器,威胁到宜兴紫砂了?

    对一些根本不存在的威胁,搞保护主义,这是脑袋有病,而不是未雨绸缪。

    对根本不存在的重商主义,狂加批判,要自由贸易,这和疯子呓语没啥区别。

    重【商】主义的“商”,和重农轻【商】的“商”,压根不是一个商。

    你不能说:

    英国搞垄断权,搞东印度公司独家专营权,发现走私贩子直接击杀,私自过好望角的私人商船上的货公司一半王室一半,就是高大上的【重商主义】。

    大明也搞垄断权,永乐官方垄断下南洋的香料贸易,走私一经发现就抓、海盗逃到南洋也要抓,不准私人去搞香料贸易,就是土了吧唧的【重农轻商】。

    所以,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当大顺真正走到了大西洋,把卖货的商业霸权握在了自己手里,拥有了这个社会存在后。

    大顺的这些人,转向反思“之前管的太少了、现在应该多用点管控手段”,也就理所当然了。

    大顺不是英国,精英阶层的视角,要放在和法国争霸上、打压荷兰的运输业上、保护本国的纺织业上。

    大顺也不是法国,精英阶层的视角,要放在加勒比糖对本土葡萄酒的冲击上、要放在荷兰走私品对本国产业的破坏上、要放在东方商品对本国手工业的冲击上。

    大顺是大顺。

    所以,最终,还是要绕回到“地主和农民”的问题。

    商业也好、工业也罢。

    李欗也好、皇帝也罢。

    保守派也好、激进派也罢。

    最终的思索,最后还是以解决“地主和农民”的问题为核心。

    皇帝的“王谢燕、百姓家”,是如此,皇帝以为,有了肥料,兼并可抑。

    激进派的千万大移民计划,是如此,激进派认为,北美和澳洲的几十亿亩土地,完全可以解决国内的矛盾。

    实学派的工商业发展,是如此,他们在刘玉的“人均粮食拥有量”的概念下,把工商业,视作一种“对粮食的再分配手段”,最终让那些失地农民以工商业谋生。

    不是他们是傻哔。

    相反,因为他们不是傻哔——就他妈现在的贸易情况,大顺谁的脑袋长锈了,去考虑产业保护?啥玩意需要保护?

    唯一的白银外流途径,是东虏三宝,而人参实际上自己就能种,只是为了援法和搞扶桑移民经济循环,自己不种而已。

    法属加拿大,只是取代了朝鲜国在天下体系内的贸易地位,因为朝鲜国之前就是养鹿种人参卖皮的。

    最终到李欗这,李欗把问题,归结为“物流成本”、“基建欠缺”、“运输问题”。

    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其实,不还是大迁民吗?不还是解决九州内严峻的人地矛盾问题吗?

    只不过,他继承的,是刘玉“让资本有利可图、每个失地农民都能压榨出几倍迁徙成本的剩余价值”的思路。

    他又找不到金山、银山——那是刘玉之前做的事,他没本事在二三十年内,把横渡太平洋的运输成本降到极低的程度,于是他让资本去挖金山银山,在运输成本不降的情况下,使得每个迁徙者都能榨出来几倍于船票的剩余价值。

    李欗找不到新的金山、银山。

    那么,就只能把思路定在“降低迁徙成本、降低运输成本”的问题上呗。

    说到底,内核还是“人地矛盾”,这个最后王朝必须第一优先考虑的问题。

    因为大顺的人口已经暴增到世界人口的三分之一还多,这就使得这个问题抽象之后,成为“哪怕均田,人均也不过三五亩地”的问题。

    于是,地主和佃户的问题,在大顺王朝面前,让位于“人均粮食即将不足”的问题。

    前提是,大顺打赢了一战,拿下了南洋,在阿拉巴契亚山划了线。大顺在现有的国际秩序下,真有几十亿亩可开垦的土地。

    不是一亿亩,不是十亿亩,而是真的有几十亿亩。

    当“人均粮食即将不足”的问题,成为大顺王朝统治阶层认为的第一矛盾后,动一动地主,或者说李欗琢磨着刮点地主的肉把基建和工业搞起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如老马所言:【拿破仑借助于他用刺刀开辟的新市场,借助于对大陆的掠夺,连本带利一并偿还了他强制征收的赋税】。

    李欗在豪赌,自己若是赌赢了,将来可以连本带利,把“强征地主”的这些本金,将来连本带利还回去。

    你今天出钱建重工,我许诺二十年后,还你十倍、百倍的、有价值的、拥有搞租佃制或者农场雇工制条件的土地。我要用你的钱,来创造这个“条件”,让那些土地拥有搞租佃制或者农场雇工制、且能压榨剩余价值的条件。

    此时一文钱不值的一块在尹犁河谷的土地,只需要一条可以把棉花粮食运出来的铁路,那块地将可具备压榨剩余价值的条件。

    因为,【剩余价值究竟是怎样产生的呢?它不是从流通中产生的,但是它在流通中实现】。

    李欗,其实也是在逆练老马的学问。

    他要解决的,就是【剩余价值在流通中实现】的流通问题。

    生产……暂时不是主要问题。随便抓几个失地的大顺农民,去扶桑、南洋种地,都不存在任何的技术障碍,种的肯定比此时世界上其余地方的人强。

    这边的农民,其实已经把化肥时代之前的所有科技点,都点完了。

    垄作、轮作、套种、起烟防霜、豆麦同种……甚至连盐碱地的“复草防反盐”这种特殊地形的科技,也早在明末就点出来了。

    正因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劳动效率,当初荷兰人才会中刘玉的木马计,要把爪哇的华人往锡兰运,而不是继续抓泰米尔人去种大米修水渠。这些劳动者,才是当初锡兰木马计的基石,刘玉的武力恐吓只是辅助促成了这件事。

    而现在,李欗要解决的思路,是这么好的劳动力,得想办法创造出能榨出来剩余价值的【条件】。

    这,也即是圣西门主义的精髓:在认可私有制的条件下,引诱资本,投向实业。

本站推荐: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神医毒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神医嫡女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嫂子的诱惑明朝败家子

新顺1730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点中文网只为原作者望舒慕羲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望舒慕羲和并收藏新顺1730最新章节